Wei Xiangqi | New Gongbi: Need to restart constantly


 

 

      “新工笔”概念的形成和发展,至今算起来差不多也有15年时间。在这段时间里,中国画领域的创作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接纳和模仿新工笔,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趋势。新工笔在语言和观念上已经形成了一个思潮,影响了很多年轻艺术家。就像今天在沫美术馆举办的展览,陈林老师的学生们的艺术实践,就是新工笔思潮影响的结果。我们如何看待新工笔的价值,关键在于我们将新工笔放在一个怎样的参照体系中去考察。


      我会把新工笔和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放在一起来看,甚至将二者放在一个更大的国际性的视野中去看。今天中国的当代艺术形式多样,思想多元,尤其像是影像、装置、现成品艺术等,可以表达的内容含量非常大。现在涌现出来的很多优秀的青年艺术家,有很多是有留学背景的艺术家,他们对于问题的关注或者思考,已经不仅仅是建立在中国的文化土壤中,还有一种纵横交错的国际性视野,或者说多文化共融的形态。这些艺术家不仅学习了欧美的当代艺术,也将自身的历史经验和文化经验融入进去,创作出形式多样的中国当代艺术作品。


     这里,我们把工笔画和影像、装置、行为艺术进行比较的话,就发现新工笔的发展事实上面临着非常大的困境。我们应该如何拓展新工笔的思想空间,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。今天的中国画创作领域,一大部分艺术家关注国家性的主题性创作,接受的是现实主义的创作观念,他们的创作围绕着描绘现实题材而展开。1980年代以后,中国的现代美术思潮肇始,艺术家的创作转向个体经验、主体意识。今天的新工笔绘画中有多少主体意识在里面?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。

 

       新工笔经过十多年的发展,经过陈林、张见、高茜等艺术家的开拓,已经形成了某些图式和语言范式。但是,新工笔是否能够代表中国画走向新的国际舞台?新工笔的文化含量和思想含量是否足够?新工笔艺术引入了超现实主义,有强烈的图像性意识,在登上国际化交流的舞台上时,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?那么,经过这十多年,新工笔的发展是不是面临着新的困境?年轻的艺术家们很早就偏重于图式,有很多人甚至是从新工笔艺术的开拓者那里直接引用,这是一种模仿,没有太多独立思考性的东西在里面。这种状态持续过久,未被有效纠正,可能就会进入一个窄门。像陈林老师他们,在开拓这些新图像和新图式时,是很艰难的,但是年轻的新工笔画家,很多人缺乏这种创新的动力,被老师影响,面临的困境就更大。所以,新工笔不要变成一个绘画流派性的东西,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。


      另外一个,新工笔是绘画,是一种视觉造型语言,造型是最重要的,而不是观念。我们太倾向于观念表达的时候,会限制造型语言深入的问题。很多艺术家太想要表达新的观念,要自己的画面承载更多的东西,但是造型力不够,所谓的思想性也会羸弱。造型不仅是技巧层面的东西,造型本身是可以呈现精神性的,核心还是造型。这个造型,不仅是我们说的一个视觉形象,还是一种主体性意识,是一个有意识的行为过程。更年轻的新工笔画家,必须在造型语言上有新的突破,他们想要表达的观念才能自足。很多优秀的年轻的工笔画家,现在这个阶段的创作,我们看起来是没有问题的。但是如果从长时间线去看,比如说五到十年后,就会感觉到新的更大的问题。我想,还应该有更多层面、维度、知识的激发。绘画确实很难,支撑一位艺术家最终在创作上取得硕果的东西太复杂了。

 

     我认为今天中国画、水墨画的概念,都应该淡化这些概念的边界,因为任何一种艺术的语言和形式的核心的问题,还是要解决人的精神困境的问题,塑造人的精神。我们如何将一种绘画语言与自身理解世界的思想经验融合起来,是非常困难的事情。更何况,我们思想经验的匮乏,或者是低级?在很多时候,这两种语言是不相通的,我们花大量的时间在锤炼自己的绘画技巧,但是作为创作者并没有接受全方位的思想层面的培养。尤其是工笔画创作,又是一个极为强调时间性制作的形式,我们更需要时间去面对这些问题。我想对于年轻一代的新工笔画家来说,关键问题可能最不是绘画的问题。就像刚才说的,要有造型,造型要有精神,有精神的力度,没有造型,画面终是空洞的。我们要提倡什么样的造型,什么样的精神?是有生命力度的,还是矫揉造作的?要摆脱矫揉造作,还是要关注人的生命价值和意义。


      陈林老师的创作,在今天中国花鸟画创作领域中是非常杰出的,他的隐喻、比兴、象征,运用自如。我们也熟悉中国传统花鸟画理论中就有这些修辞方式,但是如何让花鸟画承载更多的东西,从一个题材变成一个大画种,能够变成一个承载当代精神的东西,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。人物画要描绘和表现时代是很直接的,但是花鸟画太难,这是一个挑战。今天参加展览的青年一代的新工笔画家还要继续努力,在今天,绘画不是形式美的问题,而是要有精神的深度和力度,古往今来,莫不如此。如何统筹兼顾,还是要在前辈艺术家建构的历史空间中,有更多新的建树。

 

 

(魏祥奇,美术学博士、中国美术馆副研究馆员、策展人)

2020-12-27